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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52章 對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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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???席臨川闔目靜歇著尚未睡著,嗅得這股異香,同是心中一驚。

心知必是出什麽事了,想看個明白,卻連眼睛都睜不開。耳聞窗戶打開的聲音,一陣涼風吹過,須臾,窗戶又輕輕闔上。

他躺在榻上,覺得周身發軟,思緒也陷入一層又一層的迷蒙,心中的懼意卻愈顯分明,一遍遍地迫著他睜開眼來,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麽。

仿似將全身的力氣都註在了胳膊上,席臨川深吸一口,強自一挪,終於挪動了些許。

手碰到榻邊的案桌,他緊咬著牙關將手翻上桌面,幾經找尋,摸到了一只茶盞。

席臨川舒了口氣,覆又屏住呼吸,握了茶盞的手用力一擡,茶水直沖面門潑來,一陣涼意頓時沖開身上的無力。

又靜片刻,渾身都覺得輕松了一些,他終於睜開眼來,側首看向身側,身畔卻已無人影。

“紅衣……”心中倏然驚怒交集,席臨川一拳狠擊在榻,起床著衣,胡亂擦了把臉便疾步向外行去。

踏出自己所住的院門,便有守在府中的士兵迎了上來,睡眼惺忪的樣子端然尚未完全緩過勁來,大有惶恐道:“將軍……方才那、那香氣……不對勁啊!”

“紅衣沒了!”席臨川切齒而道,那士兵一愕,他又說,“所有人都睡了?”

“是。”那士兵緊蹙眉道,“原是分了兩撥人輪著休息,就怕夫人再出什麽事。但那股異香襲來,剛輪值出去的也立時撐不住了,連眼睛都睜不動,緩過來時已是晚了。”

好狠的東西。

席臨川沈一口氣,停下腳步:“即刻去搜光行坊,備好濕帕掩住口鼻。”

“諾。”那人抱拳一應離去,席臨川望著夜色中淒清的月光,氣息長沈,強壓住心底不斷滋生的猜測,覆又轉身回房,取輕甲佩劍。

這一回,紅衣醒來得快了一些。並非“自然醒”,是被灌了某種喝起來味道甜膩的“飲品”——甜膩到她覺得自己就是被硬生生齁醒的!

依舊是那一屋子死神模樣的怪人,紅衣看向“紅衣”,怒不可遏:“你不守信用!”

“我也沒想到你膽子這麽大。”對方清然一笑,纖白的手指撥弄著桌子上幾顆光澤淺淡的石頭,“占蔔說我若等到三日後再去找你,席臨川就會先一步尋來——你讓他搜查了,是不是?”

紅衣禁不住打了個寒噤。

“我把輕重跟你說得很明白了。”她挑眉冷笑,略帶慵懶的口吻充滿威脅,“你不答應,我們會每天殺一個貴族,最後總會輪到他頭上。”

她說著站起身來,信手拈起幾顆漂亮的石頭在手中把玩著,一步步踱近她,居高臨下地蔑然道:“我還以為你有多在意他,原也不過爾爾,嘖……”

“我在意他。”紅衣冷聲駁道,清亮的目光回望過去,又說,“所以我不能把他讓給你。你不愛他,你只會為自己做打算,讓你回到他身邊或能救他一時,但後患無窮。”

“聽上去真是大義凜然。”她一聲嗤笑,紅衣未顯惱意,淡聲又道:“隨你信不信。我一不能親手將他推到險事中,二做不到在大事上欺瞞他。你早了兩天把我弄來,我打不過你,只提醒你也仔細著點,小心一不留神弄得自己屍骨無存。”

她自然沒有將那一邊的進展說得太明白——席臨川已然摸到此處是何地的事兒,自是不能就這樣說出來的。

是以這聽起來怒意頗盛的威脅只引得對方又一次嗤之以鼻,“紅衣”好笑地打量她一番,目光上下一劃,說:“‘做不到在大事上欺瞞他’?你是魂魄附體這事不大麽?你不就不敢告訴他?”

“你怎麽知道我沒告訴他?!”紅衣脫口而出,“紅衣”朗笑輕蔑:“你當然沒有。我和你同樣清楚一個舞姬想給達官顯貴做妻妾有多難,沒有人會冒這個險捅出這樣的事去的。”

她神色篤信得讓紅衣都不忍心說實話打她的臉……

好在她也不像再糾結於這樣的話題,覆一聲輕笑之後,柔荑探入衣襟,取了本冊子給她:“我替你挑了二十個人,不同的身份不同的家世,你選一個合意的吧,保你此生榮華。”

“聽上去還真是劃算啊。”紅衣語帶譏諷地將冊子接到手裏,目光劃過一行又一行,佯裝仔細地讀著,心裏卻只在暗自琢磨席臨川有沒有發現自己不見了、什麽時候會過來、這地方到底是不是那個什麽鏢局。

數道黑影趁著風聲微起時輕落上枝頭,月朗星稀的天色中透出些許肅殺之意,席臨川淡看著眼前仍燈火通明的院落,輕道一聲“但願無錯”。

“請涉安侯派的人到了嗎?”他壓音問道,餘衡往樹下掃了一眼,表情有點發僵:“沒有。但……涉安侯親自來了。”

“……”席臨川一凜,目光也挪到樹下。

聿鄲一身赫契裝束,看上去輕便得很,朝席臨川一拱手,轉瞬間也竄上樹。

望一望院中光火,聿鄲有些激動地舒了口氣:“佩服將軍。”

“……嗯?”席臨川一楞,“什麽?”

“我都沒和這幫巫師打過交道。”聿鄲輕一笑,嘖嘴道,“找不到他們。”

“恕我直言。”席臨川挑著眉頭給弩裝箭,又試了試準心,道,“貴軍真沒用。”

“……真直。”聿鄲略顯不滿而未有怒色,輕一輕嗓子,問他,“將軍要我說什麽?”

席臨川短一笑,遂從懷中抽了張紙出來給他,聿鄲看了兩行後有點尷尬:“我們赫契人不這麽說話。”

“那就翻譯成你們慣用的風格。”席臨川口吻輕松,瞟他一眼又道,“這就全有勞君侯了。巫者陰狠,我們還得保自己的命。”

涼風淒淒,在院中無所事事候命的巫師們已有些犯困,不知女祭司在料理的那件“要緊事”辦妥了沒有。

又一陣風拂過,有人打了個哈欠,嘴還未及闔上,院外話語朗然。

“受鷹神庇佑的高貴巫師們,我奉汗王之命前來。你們的故鄉赫契正遇大災,汗王懇請諸位相助。請你們打開緊閉的院門,我們坐下來談一談。”

藏身於廊下陰影中的幾名巫師相視一望,頭一個反應自是有人使詐。但仔細辯一辯……這確是赫契語,且字正腔圓,不僅發音好聽,而且對方用詞恰當文雅,似乎當真是赫契上流人士。

同樣的內容連道了三遍,不急不緩的話語在院中不絕於耳,幾人掂量之下終於決定進屋去稟一聲……

然則沒有人註意到,自那前去稟話之人離開廊下後,喊話聲就停了。

“出來了。”餘衡目光微凜,目不轉睛地看著那現身出來的巫師,看向席臨川。席臨川仔細瞧了瞧那人的衣著:“應是沒錯。”

一縷哨響與箭矢一並竄上天際,刺耳至極的聲音如同直接從心上刺過。

“什麽聲音?!”

“紅衣”厲聲一喝,那原是前來稟話的巫師腳步滯住,隔著門踟躕須臾,才道:“似是……汗王的人。”

“汗王的人?!”她一愕,又追問一句,“汗王的的人怎麽會來?!”

卻只聞外面一聲慘呼。

忙踱上前一步,“紅衣”伏在門縫處向外一窺,院中已拼殺成一片。兩方皆是她熟悉的衣著,一邊是手下的一眾巫師,另一邊……輕甲齊整、佩劍鋒利,是大夏的精兵。

心中驚然,一時陣腳大亂,她驀地扭頭看向那尚被別人占據著的身子,對方一聲輕笑:“意外麽?”

紅衣“聆聽”著外面的廝殺,忍著身上的酸軟無力,從榻上站起身來:“還在自以為掌控一切?你知不知道,外面那個男人——上輩子是你丈夫、這輩子是我丈夫的那個人,他統領千軍萬馬,是在戰場上和敵軍玩慣了兵法戰術的。他豈會被你騙住?”

她欣賞著“紅衣”愈發慘白的面容,想著席臨川早上同她說過的往事,忍不住一聲淒笑:“他那時是真的信你啊!出征時你寫信他必回,就是怕你自己在長陽城中度日艱難,你怎麽忍心讓他那樣慘死……”

“紅衣”怔怔地望著她,薄唇發著抖,連連搖頭:“你……他告訴你的這些?是、是因為你告訴他所有事情了?不可能……你賭不起……”

“我們成婚是因為他願娶、我願嫁,不是賭約!”紅衣寒涔涔地笑著,黛眉一蹙,“你真滑稽,活了兩輩子還這麽看不開……我還以為重活過的人都會超脫點呢!”

她何止是自己不超脫,還把旁人看得和她一樣狹隘。那般自信地拿準了席臨川承受不了這樣的事,那般自信地認為她嫁給席臨川必是為了攀個高枝……

廝殺聲越來越近,似乎……是巫師們抵擋不住了。一縷血色濺灑在微黃的窗紙上,殷殷地向裏滲著,驀然刺入眼簾,讓“紅衣”顧不上多想其他。

她猛奪上前,紅衣只覺寒光一閃,又因身上的虛弱尚未散盡而無力躲避。遂覺頸間一涼……

房門被狠踹開來,湧至門邊的眾人卻都霎時停了腳,眼看著紅衣被一遍身黑裝、頭戴面具的女子扼在臂下,頸間的寒刃死死抵著,只消得再往下半寸,便是要血濺四方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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